挑檐

就是突然想做梦了

【绎夏】归何处

*私设如山,大刀预警,没看小说

*无考据瞎写,轻喷,ooc


          壹

     京城的冬日,似往常下着大雪。


     也只有在雪天,才会将那些暗无天日血腥残忍如雪片般了然于世,这繁华盛景背后的污浊,从来都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想象的,说书与戏文中的雪夜冤死,不过只涉及了一星半点。


     谁又成了政治的牺牲品,谁又失了公平与道义。谁的大义    入坟随骨,谁的气节风化成灰。

     雪突兀的下,落入凡间。

     雪染鲜血,不是一两回了。


     “刚出炉的胡饼,酥脆咸香!五钱一个,快来快来!”

     “过来看一看,温香的云吞!”

     最近接的案子多,今夏好容易闲了一时半刻,游于市井之间,官服都来不及换。闻着胡饼的咸香,任命一般地从怀里掏出大杨做的干粮饼,啃了起来。

     要五钱呢,谁去当这个冤大头?何况自己最近正攒着钱。

     缺钱的当儿,今夏什么活都接,又成了夏爷,仍旧是六扇门的顶柱。昨日城北何家被窃,今日城西包子铺又死了人,吴大娘的钗子今日才找到,原是被小丫鬟偷去当了。今夏忘不了去典当行看到的景象:吴大娘的金钗藏于一沓零碎的珠宝银票中,当铺老板知道是行货,早早藏匿了起来。钗子通体金黄,花片则是鎏金缀银,镶了一块大而莹润的和玉,细细看去,玉里似有隐隐的繁星,耀眼的很。

     挑出钗子轻轻握着,今夏觉得自己赚大发了,这不是稀世珍品,也值几百两白银。

     她掐了一下小臂,才稍微控制了嘴角。袁今夏你清醒一点,这是别人的东西,它不属于你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听娘说,吴大娘出嫁前,也是大家闺秀,出嫁时嫁妆运了一街,可惜后来夫家败落,嫁妆悉数用完,只余下一支玲珑的金玉钗。

     难怪她送回金玉钗时,吴大娘涕泪横流,几乎就要跪下磕头了。

     女子的嫁妆最重要。难怪她向娘要嫁妆时,娘犹豫再三了。


     白花花的嫁银流水般进了诏狱,在加上之前陆家的交情和势力,大人他…必不会受苦吧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哼,我可等着你,等你娶我这个没有嫁妆的新娘,到时候你若不愿意,嫌弃我的姿色,我就撒泼打滚,上吊哭闹,告到官府里…你必须娶了我才行。


     娶我之后,再向你讨簪子,要一模一样的,要有金子和玉石。


     不行不行…一模一样那岂不是又不特别了?

     今夏轻轻敲了下自己的小脑袋想清醒,眼中却浮现了那人的模样,白衣公子,面如冠玉,负手而立,浅笑勾魂。激的今夏眼眶发紧,鼻头一酸。


     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啊,大人…
     

     一片雪花落在今夏的肩头,白莹地煞是好看,却冰冷刺骨。

     伸手掸去冰花,浅青的官服上遗留着淡淡的水痕。忽而发觉手中的饼已经变硬,冰冷的如方才的雪花。

     填饱肚子最重要。今夏咬了一口粗粗咀嚼咽下,大杨做的饼,怎么越来越难吃了?


      不管它。今夏又大大地咬了一口。吃不起,还不能闻嘛?


     就在今夏努力把嘴中嚼的硬碎渣想象成闻到的胡饼时,一只手急切地抓住了她的肩膀。

    哎哟,抓着前几日的伤口了,疼。

    “谁啊…”今夏哼哼唧唧的转身。

     手的主人却满手是血,似是跑了很久的路,找了她很久,大口的喘着气,清俊的眼眸下却有道道水痕,双目赤红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 “岑校尉!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“大人,大人他…”

      “大人他怎么了,说啊!”

      “大人,死在狱中了…仵作说,是失血过多…叫我们去领尸…” 

      漫天的雪花与熙攘的行人在那一刹静止。

      “扑落”,今夏的干饼掉在了地上。末了,一半归了无家的乞儿,一半被踏作了尘土。



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今夏无法回想她是如何与岑校尉踏进北镇抚司的大门,充斥着血腥味的诏狱牢房内,没有什么光亮,她朝思暮想的陆大人,蜷缩着卧于铁栅后,衣衫褴褛,血肉模糊。

     这怎么会是陆大人呢,她的陆大人,丰神俊朗,卓姿挺拔,怎么会像现在这样,蜷成一团,活像砧板上的生肉。

     她颤抖地上前,扳过他的身体,半跪着,枕在腿上。

     熟悉的眉眼已染血,浑身冰冷,探不到鼻息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至此,进诏狱前的七分震惊,一分怀疑全都碎了,铰成一片片,撒落深渊,万劫不复。


     纤手抚过熟悉的眉眼,冷静地探查着伤处,血已成痂,硌手的紧,致命伤是刀伤,直直刺入心脏。胸腔的周围,有开裂的迹象,似是中刀之后又挣扎了许久。

     接开残破的衣物,腕间有青紫的勒痕,臂上背上充斥着的鞭伤,腿间净是化脓的伤口。

     她可以想象,那些地方是如何流血,如何成痂,如何愈合脱落,如何又被锋利破开,血流不止。


     她终于明白,人在最脆弱的时候,是会麻木的,是流不出泪的,悲痛如蚷,从心门涌出,啃噬着每一寸肌肤,万刃刺心,生不如死。


     今夏吃力地扶起早已冰冷的陆绎。

     “大人,我是今夏,我来了,我来接你回家。”

     悲痛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,她艰难地架起陆绎的胳膊,却重心不稳,险些摔倒。岑福眼疾手快搀扶了一下。

     “袁姑娘,让我来吧。”

     今夏张了张嘴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     岑福打横抱起陆绎,两滴泪无声落下,洇湿了玄色的飞鱼服。陆绎是他的大人,他的挚友,更是他半生最重要的人,无论是十三岁,还是十五岁。


     方才从今夏那里接过大人,无意间触到了她的手,竟比怀中的大人,还要冰冷几分。

     岑福不敢去看身旁面色惨白的袁姑娘,嘴唇死灰,双眼空洞,仿佛只要离开这满是腐尸气味的诏狱再慢一些,袁姑娘就会倒下,合上双眼随陆大人一并离去。

     走出北镇抚司的大门,岑福备了马车。

     “袁姑娘,上车吧。”

     “岑校尉,你先带大人回府,请个大夫再看看,其余的事情,都交由你来打理,我就不上车了。”

     “那好,袁姑娘,保重。”

     “有要事,就来北镇抚司寻我。”

     袁姑娘果然,还是不敢相信大人已离去。

     他不忍再看袁姑娘孑然单薄的背影,放下车帘,驾车而去。

     今夏清晰地听到车辙碾过初雪的声音,咯吱咯吱,深浅不一。

     怎么会?怎么会这样!

     交给岑福的银子,他不可能私吞,况且凭陆岑二人常年在诏狱内盘根错节的势力,诏狱内的吏卫,绝不可能对大人下狠手。

     何况还能悄无声息地混入诏狱动用私刑…

     如此一来,害死大人的,只能是,残余的严党。

     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严世藩被送上刑场,万人空巷,热闹非凡。而他竟带着满脸凶狠的笑意,原来是早早地料到,算计他命的人,不久之后必会死在他的手下。

     死前还能拖一人同上黄泉路,岂不美哉?

     

     更何况,这样一来,又多了一对分离的鸳鸯。

     阴阳两隔,一人白骨,一人断肠。想想陆绎心爱的小姑娘哭得肝肠寸断,也算能解他心头之恨。

     竟如此恶毒下作,真是死有余辜。

     雪越下越大,有些馄炖摊子也准备收摊了,街上热闹的人群,也逐渐稀少。今夏感到浑身被刺骨的寒气包围,如虫蛇噬咬着皮肉,心口一阵剧痛,一股腥甜涌上喉间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“咳…”

     急忙用手去接,温热腥红,似是呕血。

     无力感更甚,似潮水将她吞没。

     眼前是一片晃眼的花白,渐渐连眼皮都无法抬起,疲惫不堪。


     她倒下了,无声无息。

     “袁捕快,是你吗?你怎么了,快醒醒,袁捕快…”

     恍惚间有什么声响,明明灭灭,不甚真切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“这里不好,我叫他们不要带你来的。”

     蓝色的身影颓唐地倚在墙边,头发顺脸颊垂下,看不清脸上的表情,却正是熟悉的面容。

     “大人?!”今夏又惊又喜,急忙伸出手去够,可却只触到一片虚无,“大人你没死?”

     “今夏,我要你,好好的活着。”

     “这样,才算是对我,对夏家,都有一个交代…”

     “大人!”她对上他溢满伤痛与绝望的双眸,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,你听着,陆绎”,今夏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陆大人,“如果你还活着,快点好起来把我娶了,如果你已不在人世,我也一定,会找出杀害你的人,让他血债血偿,然后,下来陪你。”

     “对了,还要带着秋露白和酒酿圆子。”

     今夏勉强牵了下嘴角,已是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 忽然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,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,一晃神,已被人拥入怀中。

     “你素来最不听我的话。”

     “我这一生艰难冷血,杀人无数,踏过尸山血海,算计残害过最亲近的人,断情绝爱,成了陆阎王,”

     “本来这样的一生,根本不值得留恋。”

     “而你,是在我意料之外的,唯一的温热。”

     “是带我走出阴暗冷湿的一束光。”

     “算我求你好么,不要,一定不要自寻短见。”

     “这是我的,最后的命令了。”

     “听着,替我活着,好好活着…”

     “大人…”怀中的今夏泪流满面,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,嗅着熟悉的气味,仿佛这样,这样就能弥补一生。

     忽然,四周一暗,再亮起时,却是大雪纷飞,像极了阆苑的幻境。

     已知晓这是梦境,便也没有了惧怕之心,只是紧紧地环住身边的人,仿佛下一瞬,就会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 雪纷纷扬扬地下,天地一体,寂静无声。

     今夏抬起头,陷进他温柔的眸子,微微一笑,拂去他臂间的雪花,瞥见他粘雪的青丝与剑眉。

     “大人你说,我们这样,是不是也算到白头了。”

     “我的今夏,”他刮了刮怀中猫儿的鼻子。

     “算是了吧。”

     “我真的,会很想你…”

     “大人,”今夏注意到他眼中微湿,“就让这是梦吧,我哪儿也不去,就待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 “待在你的怀里,乖乖的。”

     陆绎没有说话,只是定定地看着她,眼里的深情和炽热,几乎将她溺毙。

     他温热的手紧握着她,纤纤玉手被一掌包住,掌心温度滚烫,继而,十指相扣。

     真实得不像梦。

     “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 他忽而松开了她的手,眼里的温度逐渐冷却,冰而深寒,又变回了那个陆阎王,冻得她直打哆嗦。

     面前是深渊,他重重地,将她推了下去,面无表情,毫无迟疑。

     “…你以为你是谁?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,我怎么会娶你…”

     “之前不过只是玩玩罢了。”

     “大人…你…”

     伴着坠崖失重的无力感,耳旁掠过一阵阵风,所有话语都被风搅碎,断断续续,拼凑不出一句完整。

     连他的身影,都失了光亮。

     又是一个场景,他如她今日在诏狱所见,鲜血淋漓,衣衫褴褛,冰冷僵硬,探不出鼻息。


     “不要…不要!”

     今夏从梦中忽地坐起,后背已是一片冷湿黏腻,喉咙干涩。那样真实的感觉,直教人方寸大乱。

     一枕黄粱梦,空余两鬓风。

     袁大娘就坐在桌边,用手护着温热的药碗。

     今夏满脸涕泪已干,脸庞干涩而疼痛。

     “夏儿,你醒了,可把娘着急坏了。”

     “来,快把药喝了。”

     “娘…”没有伸手去接药碗,今夏轻轻地环住袁陈氏的肩膀,微微埋首,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 “乖孩子,做噩梦了吧,别哭,都是梦啊,娘在这儿,就在这儿。”

     “不喝…药苦…”

     “乖啊,这药喝了,就会好了。”

     今夏接过药碗,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 “你啊,要不是人家吴大娘的丫鬟今日恰巧出门买东西,看见你倒在地上,把你送了回来,你现在还倒在雪里,被雪埋着呢……”

     这药真是又苦又涩。

     “娘,我不嫁人了。”

     “什么?!”这石破天惊的话让袁母身形一颤,“你等了三年的小子呢?!关在牢里出不来了?吞了你的青春和嫁妆,还敢负你!等他出来,娘非扒了他的皮不可!”

     “娘…”

     “还有你,你看看你,推七推八不去易老三那里,他可还等着你呢,这么多年还没有娶妻!你……”

     “娘,我不嫁。”

     “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”


     屋内灯火明灭,天边隐隐泛起了鱼肚白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“圣上,宫门外有人求见。”

     “可还是那个夏家遗孤?”

 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 “听不懂朕的话吗?朕日理万机,没空见她!”

     “轰出去!”

     “可这女子,轰她也不动,就那样跪在那儿。”

     “没有士吏吗?拖去打一顿!”

     “可…”

     “可什么,你要迕逆朕?”

     年轻的新帝眸色一暗,吓得小侍卫慌忙跪下。

     “小的不敢,这就去办。”

     过了两个时辰。

     “皇上,没用,那个小姑娘浑身是伤,还是跪在那儿,一动不动,再打下去,怕是…”

     “罢了,让她进来。”

     “禀圣上,她想单独求见。”

     “带她到我的书房。”

     宫墙内,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一跪,拜到金碧辉煌的御书房,体力不支,差点站不起来。

     “六扇门捕快袁今夏,叩见皇上。”

     “你就是夏家遗孤?”

     “回皇上的话,臣是。”

     抬起头,新帝才看清,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家,竟如此身形娇小,弱不禁风,青色的官服上累累血痕,并无半分闺阁娇女的模样,只有略显稚气的脸上注满了一腔孤勇。

     “皇上,臣只有一事相求,”今夏重重地,在殿上磕了个头,“只求皇上,给原四品锦衣卫陆佥事,一个公道。”

     “怎么,你是在说朕,不懂治官吗?”

     “臣不敢,臣只是…”

     “大胆!你就不怕,我现在就杀了你!”

     “皇上恕罪,可是皇上,我有胆跪在宫殿外三宿,挨宫板重揍的那一刻起,就没有再害怕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 “我唯怕,怕我的夫君,得不到冤雪。”

     新帝眯了眯眼,这样的女子,他第一次见。

     “朕念及陆家祖上积德,张首辅力荐,本想昨日下诏,可有人告诉朕,陆绎已死狱中。”

     “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,是严党余孽料想他会官复原职,提前在诏狱里动了手脚,”今夏清了清嗓子,“谋害朝廷命官可是死罪!”

     今夏始终跪着,又继续磕头,额角边磕出了血。

     “平身吧,”新帝有些不忍,“你可知,害你夏家的,正是严党与陆家。”

     “但这与陆佥事无关,前人的债,该清的都清了。”

    前几日在朝堂上偶有提到陆佥事,新帝其实也有料想有人会暗中动手,只是不曾想会这么快。

     “你可知是哪些人?”

     “臣昨日去北镇抚司打听,可并没有人看清他们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 “朕会彻查此案,给你一个交代。”

     “臣不敢,但请皇上做主。”

     “你一个女子,倒也如此重情义,罢了,你去罢。”

     “谢皇上不/杀/之恩,臣当陨首相报。”

     今夏转身,一步一步地跪出了宫门外。

     紫红色的宫墙外,山雨欲来,朦胧的雾气,不一会儿就成了漫天的雨脚。

     冬末春初,下着阴湿的冷雨,新伤口上的流动的血液被雨浸湿,衣衫边冻起了霜花,皮肉没有了知觉,不知是冻的还是痛的。

     要不是张首辅软硬不吃,夏爷我还真不用又挨打又淋雨。

     乍暖还寒,衣服穿得还少,真是的。

     不过还好,君无戏言,大人应该…应该也能瞑目了吧。

     远山浅浅的黛色,被烟雨掩藏,雾色浓如白练,枯木又逢春,绿意在雨中滋长,不知思念与愁绪。

     细雨湿流光,芳草年年与恨长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堂子一如既往的热闹,洋溢着孩童的欢笑,声萦小街。

     只是,这些孩子,不是孤儿,就是早已与父母离散。

     有孩子聚集的地方,任谁也不敢放肆忧愁吧。

     这些孩子,都约摸三四岁,衣衫破烂,也大约都在这个年纪被养父母领走,只有一个小男孩,看上去有六七岁,双手绞着衣角,面庞清秀,一副生人勿进的的模样,衣衫虽旧但料子很好,像是一个落魄的富家子弟。现下正在堂子的角落里蹲着,手上握着一根芦杆。

     “你好,”今夏在他面前蹲下,给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,“你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男孩并没有理她,抿着嘴扭着头在沙子上写字,歪歪斜斜的是个“陆”字,陆字的旁边,一个模模糊糊的绞丝旁,写到这里,男孩顿了顿,咬起了芦杆尾。

     “来,”今夏握住了男孩黑黑的小手,“姐姐教你写一个这个偏旁的字,”一笔一画,沙地上现出了一个“绎”。

     “…陆…绎…”一直缄口的男孩念出了这个名字,今夏小抖了一下,竟有些恍如隔世,她不见陆大人,又有好些年了。

     “这个字你认得啊,你真聪明。”

     “姐姐,你认得这个人吗?”小男孩丢了芦杆,托腮沉思。“认得,是姐姐的故人。”

     当然认得,多少次午夜梦回,都惊得一枕清泪。

     “姐姐,你领我回家吧,我要跟你走,”小男孩怯生生地拉着今夏的衣袖,“陆绎哥哥,是我家的救命恩人,没有他,我们早就被倭寇害死了。”

     “我是岑港人,逃难的时候和家人走散了,逃到了京城,每一次有人来领小孩,我都会写一个绞丝旁,但是,没有人第一个教我写的是绎字。”

     “陆绎哥哥…对姐姐很重要吧?”

     面前的小男孩歪着脑袋,一派天真的面容里,竟有七分像陆绎。

     “是啊,对姐姐很重要,”今夏忍住那一提陆绎就条件反射溢出的眼泪,“不提这个了,来,”她牵住他的小手,“从今往后,我就是你的亲人了,是你的娘亲。” 

     “我们回家。” 


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从那以后,我有了新的名字,叫陆晨。

     这个名字,是后来的娘亲取的,希望我成为一个明亮的人,如早上的朝阳,挥洒晨光。

     娘亲对我的要求很严格,早起练功,识字,晨读,一个都不能少,武功是岑福叔叔教的,箜篌是娘亲亲授,字画和棋艺,先是林姨婆教的,后进了私塾,就改成了专门的先生。

     岑福叔叔在二十五岁那年,架不住娘亲的狂轰滥炸,终于承认喜欢的是潇湘馆的红豆阿姨,是在和爹爹做任务,娘亲假扮红豆阿姨的时候,匆匆从楼下看到了慌乱关窗的红豆阿姨,只一眼,就心神大乱。娘亲又说岑福叔叔和爹爹一样是朽木,连喜欢都不懂,拖着憋着。

     “好你个岑福,现在才告诉我,拖了这么久,我现在就去找红豆。”

     “袁姑娘,万万使不得…”

     “红豆是卖艺不卖身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还做得一手好女红,有什么使不得?”

     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只是,人家姑娘又不认识我,我这样会不会显得唐突…”

     “况且,我是个锦衣卫,红豆姑娘会不会害怕…我也没有很多聘礼…”

     娘亲不等他说完就跑了出去,找到了红豆阿姨。

     红豆阿姨红了脸,说那时娘亲在她房间换她的衣服时,她急忙伸手关窗户,面纱都没有带,发髻服饰一团乱,转眼撇见一个年轻男子,站在楼下,直直地看着她,俊俏的很,看得她慌得关不了窗户。

     最苦不过艺妓,待到年老色衰,只能委身贾人。

     但红豆阿姨是幸运的,有一个相爱的岑福叔叔,虽然晚了点,但最终修成正果。

     红豆阿姨很漂亮,是我见过除了娘亲之外最好看的人了。我被娘亲领回家时,岑福叔叔和红豆阿姨的孩子已经三岁了,小我三岁,是个弟弟,叫岑轩,我唤他阿轩,他唤我阿晨,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,我很安静,阿轩很调皮,也很机灵。

     娘亲说,我长得越来越像爹爹,眼睛鼻子简直一模一样,有时娘亲喝醉了,就会大哭,哭得喘不上气,这时,阿轩就会悄悄把我拉走,红豆阿姨会坐在娘亲身旁,一边拍着娘亲的背,一边轻声劝娘亲。

     “红豆…大人他走了…走了那么久…”

     “晨儿他…真的好像大人…”

     “我真的,好想大人,我都,都快老了…”

     说的急了,娘亲就会咳血,鲜红色的,绽开在白手帕上,林姨婆说,是年轻时伤心过度的顽疾,在爹爹走那年得的。

     每当这时,岑福叔叔也会红了眼眶,定定地握住茶盏,有的时候,连茶盏都会碎裂,碎片深深地扎进岑福叔叔的手心,血流不止,可岑福叔叔却好像毫无察觉,依旧定着。

     十三岁那一年,我决定成为锦衣卫,成为像爹爹和岑福叔叔一样的大英雄。

     阿轩知道后,决定和我一起,我们经历了人间炼狱,尸山血海,多么幸运,我们,成了最终活下来的两个。

     我在十六岁那年成为真正的锦衣卫,穿上了飞鱼服。可我却时常梦魇,梦中惊醒时,娘亲总是在身旁,轻拍着我的胸口,可却总是唤错我的名字。

     “绎儿别怕,姐姐在这…”然后掖紧我的被角。

     十八岁那年,我成了校尉,俸禄多了,娘亲见到银子总是会笑,只是有时,娘亲会说傻话,还会摇晃着我的衣袖,

     “大人,这些银子都是给我的嘛?”

     二十岁那年,我成了锦衣卫经历,阿轩是常伴我身的校尉。

     娘亲的头发,已经全白了,皱纹也爬满了脸颊,明明娘亲和红豆阿姨同岁,但娘亲,总是老得比红豆阿姨快,红豆阿姨的发,才只是落了点点霜花。

     二十二岁,我破了一个大案,皇上龙颜大悦,提起了我爹,将我升为正四品佥事。我也悄悄地发现,我好像,喜欢上了一个小捕快,和娘亲一样在六扇门,娘亲算是她的前辈,小捕快古灵精怪,虽然食量大,很烦人,很贪财,功夫也一般,但会用火器,追踪术也很好。自从成为锦衣卫,我便将情感藏于心,麻木冷脸,只有对娘亲和阿轩才会缓和,这样不同于闺阁的女子,屡次舍命相救,我也终于敞开心门,决意娶她。

     娘亲听到这个消息,高兴的不得了,往日的神采,又在眼中恢复了。

     但那,只是回光返照。

     那年的冬日,娘亲走了,娘亲将死之际,紧紧地环住了我的腰,泪水打湿了我的胸口。

     “大人,是你吗?你回来找我了吗?”

     娘亲的眼睛,在半月前失明。

     “大人我好想你啊…”她紧攥住我的衣襟,

     “那些害死大人的人,被抓进诏狱后,是岑福亲自审的,鞭子都断了两根,死的可惨了。”

     “岑福这个木头,多靠了我,才有了妻儿。”

     “你知道吗,晨儿是岑港之战的遗孤,我领养了他,我成了娘亲,你成了爹爹。”

     “嘿嘿,我可没有占你的便宜哦。”

     “晨儿长得越来越像你,简直和你一模一样,帅的不得了,可招小姑娘了。”

     “他现在,也找到了自己的姑娘啦,巧不巧,也在六扇门。”

     “我老了,头发都白了,筷子都拿不动了,现在去地府,别人该笑我们少夫老妻了…”

     “娘亲…”我紧搂着她,泪如雨下。

     “晨儿?”今夏抬起头,用浑浊的眼看着陆晨。

     “我要去找你爹了,切记,我走后,把我和爹合葬,还有,不要守丧,快娶了她,不要像你爹一样,不能让姑娘家等太久。”

     “都多大的人了,别哭了。”


     “我本漂浮萍,竟了归何处。”

     竟了归何处。


     归何处,何处寻你?
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

 —分割线—    

 我终于对一下下手了,第一篇是虐文。

 狗头保命.JPG

 需要小红心和小蓝手,谢谢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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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宁们!


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

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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